劍氣如瀑,上衝下擊,滾蕩萬裡,刹那順著天地氣脈把整個赤天金剛胎藏界充塞,然而這些劍氣卻冇能尋覓到陣域節點,這似乎又是無功而返的一劍。

鹿正康大笑:“你以為我這金剛胎藏界是尋常陣法嚒?”

弗道子劍心如湖,倒映著自己發散出去的每一縷劍氣,這些由他心意延伸的鋒銳的元氣之形,有著真純的境界,心意越堅定,劍氣越堅強,心意百折不撓,劍氣便會越挫越勇,真正的劍仙,從來是冠絕當代的狠惡之人。

這位來自青蓮劍宗的內門真傳,未來掌門候選者,他對戰鬥有著超乎尋常修士想象的敏感,鹿正康的金剛胎藏界確然不是普遍的陣法路數,冇有以修士、法寶為陣眼,冇有一張陣圖,甚至出力的結點不是和天地氣脈交聯的,不過弗道子順勢而為,藉著分化億萬的劍氣為觸肢,把自己的心念擴充到了整個胎藏界裡。

然而,這一著落下,似乎是反客為主,可弗道子心中卻殊無驚喜,反倒愈發的凝重。整個界域,雖是虛幻,可卻毫無破綻,就如同一張泡影皮膜,想要斬破卻永遠觸及不得,他的劍術還未抵達橫空挪移,斷碎虛空的地步,麵對這般場麵,一時間居然冇有什麼上上之選。

想要破局,要麼殺了鹿正康,要麼探究出金剛胎藏界的奧秘,隻有這兩條路。

戰局從來瞬息萬變,仙家攻伐,雖然許多時候都是會綿延許久,但也不乏如凡間武者般,瞬息決定高下的情境。

弗道子的心中有一根弦,繃得緊緊的,時刻在迫促他要抓緊時間,莫讓時局推移,每過一秒,胎藏界內無形無質的赤冥咒力便越強一分,整個陣域在向著無明無生之境滑落,所謂金剛胎藏界,本就是以己心代天心的理法。等到咒力浸染了整片區域,世界便完全落入鹿正康的掌控,屆時,天地交征,他很難撐過一招半勢。

既然如此,就隻能硬馬硬橋地做過一場!

拚著一品金丹渾厚的法力,弗道子縱身化作一道驚鴻,與劍陣合一,白帝法相躍出龍輦,撇下衣冠,張牙舞爪,化作一頭猙獰喧囂的巨虎,身長百丈,青口獠牙,縱躍似勁風逐電,撲在赤冥孽魔身前,奮爪撕來。

西方星宿庚金劍氣,論鋒銳,世上難有匹敵者,白虎法相更是援引上古殺機,可借來聖獸白虎的一絲精神,使得劍招更為狂猛。

這迅捷的一撲,登時就把鹿正康的魔相扯成了煙塵滾滾的煤球爐子,百臂百首,刹那就斷了九十之數。

不等弗道子一鼓作氣把魔相嚼成土渣,孽魔橫擊一拳,正中白虎側腦,隻聽得劍器交擊的一聲清吟,白虎法相搖頭晃腦,跌跌撞撞,連解析度都被這一拳打低了幾個層級。彆看二人現在身上裹著這麼好的聲光效果,但因為彼此殺伐之力過強,若單純用法相去扛,就會被打得很慘,所以這一拳,弗道子是用的胃宿劍去抵擋,這才維持住白虎之形。

胎藏界送來大潮般磅礴的靈氣,霎時間就將孽魔法相修補完好,隻不過胎藏界內積累的咒力少了一分。

鹿正康好整以暇,還有閒心調侃,“弗道子老兄,你扮的這個四腳畜生可有些虛了,莫不是個孱頭!”

白虎咆哮,低吼聲裡夾雜著弗道子的笑罵:“你也不瞧瞧自己變的這個野毛神,恁多張嘴,恁多條手,要給人指指點點,評頭論足是大大地足夠了!”

鹿正康奮起百臂,似機槍炮般毆過去,一邊打,果然一邊嘴也不閒著,百張頭一顆說一個字,一句話下來不一定能輪上一圈,“道兄,都說相由心生,你若不喜歡我這個造型的,下次和我打架前先畫一幅心儀的圖案來,我便給你看看就是!”

弗道子厲聲嗬斥:“賊魔,莫覺得自己還有下次了,今日吾便將你斬於劍下!”白虎法相旋身擰作一團庚金慘白的劍渦,強硬地抵著孽魔射彈般的拳路。一時間,鏗鏗交擊聲如雨打芭蕉一樣,滾蕩在天地間,胎藏界外也能隱約聽到其中爆鳴。

“弗道道你好絕情,少說我也陪你喝過茶,聊過天,還幾次三番相讓於你,怎麼就想把我砍了呢?我一不做壞事,二不是壞人,你這樣可太叫我傷心啦!”鹿正康嬉笑著,打拳卻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每一擊都能震出轟然的起爆,大氣在他拳風下被壓得慘白,洶湧的氣浪將空中水分全部擠壓出來,化作濃密熾熱的蒸汽四處流瀉,周遭灼熱如焦土地獄。

弗道子毫不容情,“便是你求饒也無用,你今日不作惡,明日不作惡,怎能保證以後數百數千年都不作惡?你不如隨我回劍宗,於我蜀山劍池內閉關,洗去魔性,這樣我們今後見麵還能稱一聲道友。”白虎法相旋轉成一個圓陀陀,白燦燦的金球,還駁駁跳動著,內裡,弗道子驅使奎,胃,昴,畢,參,觜六宿飛劍極速交織,化作一個劍圈護住己身,腳下踏著紅玉佩劍,手中攥著婁宿劍,暗暗運勁,誓要一擊克敵。

這柄劍五行屬金,在《西方白帝劍經》修煉到五行陰陽混元之境前,與他現在的法力屬性極為契合,僅次於金水相生的參宿劍,金行精純酷烈,用於殺伐鬥戰是最合適不過,弗道子寄希望於接下來的一招能破開魔相,直逼鹿正康本體。

鹿正康彷彿毫無所覺,還在調侃,“弗道道,你想與我攀交情實在不必如此麻煩,你我雖然才相遇不過半日,可我與你那師妹可是相處了半月,我與她也算情投意合,將來說不定還要請你來喝一杯喜酒呢!”

弗道子受不住鹿正康這般下作的話術,頓時大怒,“好好好!我當我師妹在外受了什麼委屈,冇想到竟是被你這般小人折辱!今日吾必殺汝!”他雖忿怒已極,可仍舊按住劍勢,此時還不是最佳時機,必須尋覓一個破綻。

“你在等什麼?弗道道?你以為能捉住我的破綻嗎?你便等吧,再等等,馬上,就要結束了。”

弗道子處在稠密的劍圈內,自己又全神貫注於決絕的一劍,不知不覺,他澄淨心湖上倒映的億萬劍氣儘數熄滅,冇有了迴應,他對胎藏界的觀察與把控已經完全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