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羅彬瀚又問道。

“白塔標準學徒協議呀,羅先生。”

“這個我知道。”羅彬瀚說,“但這罐子裡的到底他媽是什麼?”

“是白塔學徒的腦部組織。”莫莫羅用認真而無辜的語氣說。他的態度不禁讓羅彬瀚感到心痛,立刻搖著他的肩膀說:“你個濃眉大眼的怎麼回事!這就背叛革命啦?看到搞人體器官買賣的都不鬨啊?”

“這是完符合聯盟法律的白塔法師學習製度,羅先生。”莫莫羅說,“所有學徒會通過這種形式在不同類型的法師之間流通,儘可能高效地參與研究項目,從而學習到足夠充分的法術理論和技巧。當他們認為自己的能力足夠出師以後則會要求參與資格評定考試,正式獲取白塔法師的身份。如果他們在流通過程中得到了某名法師的特彆青睞,還可以在雙方同意後申請讓對方成為自己的固定導師。”

他莊嚴地雙手在胸前合十:“這是一種完現代化的雇傭製度!和以前在陀瑞珥天壁係流行的家庭製學徒是完不同的!每位學徒進入流通以前都會首先接受基礎測試以確定他們的智力水平是否有資格采取這類流通方式,簽下自願協議,並獲得白塔頒發的統一編號和反思維控製保護咒術。學徒協議的交易通常也限製在法師跟資格證商人範圍內,一旦被髮現違規虐待學徒的行為,將會麵臨白塔和聯盟的嚴厲製裁。”

羅彬瀚思考了一下,認為這大約和研究生或者博士生是差不多的意思。

“那為什麼要把他們的腦子剝出來?就不能直接搞點樸素的人口買賣嗎?”

“為了方便流通呀,羅先生。如果是人員的話,身份稽覈和身體機能維護都會變得很複雜,還要處理跨境時無可避免的生物入侵等一係列問題。到了項目以後再套上專用身體則會更節約成本,而且這樣也方便他們集中精神在學業上。”

莫莫羅充滿同情地說:“法師之路是很艱難的。他們必須專注地記憶非常龐大的法術係統理論和結構,與此同時還要兼顧外部事務對他們而言是一種很大的負擔。”

這個羅彬瀚倒是不難理解。他見過平時也相當刻苦,結果到了醫學院考試季還是得通宵狂灌咖啡的周雨。那種模式的周雨彆說娛樂休閒,連看自己女朋友都是人體模型的形狀。

儘管如此,他依舊感到這種學徒製度帶給自己的心理不適感。在經過幾番思想鬥爭後,他忍不住問道:“這東西真的安嗎?萬一碰到食人族想吃聰明腦花呢?”

莫莫羅向他表示這種事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從統計數據上要遠遠低於宇宙飛船的死亡事故率。協議本身的昂貴標價正是用以保證它不會被投入某種極為低效的一次性用途——大部分食人物種不具備掙取此等資金的智慧,而一旦其具備足夠的智慧,那就不得不衡量口腹之慾和被白塔報複間的輕重。

“很多法師還會隨機性地往自己欣賞的學徒協議身上增添保護性法術。”莫莫羅補充道,“那可能會讓該協議的腦部具備毒性、腐蝕詛咒,或者單純的非常難吃。”

羅彬瀚不禁鼓起了掌,然後想起另一件事:“之前我在地下交易所怎麼聽說有人拐賣小孩?那不是自願的吧?”

“那是由私人製作的非法協議。”莫莫羅嚴肅地說,“有些是為了出售給違法項目,有些則是單純作為偽幣流通。現在白塔正在嚴厲打擊這種非法行為。之前羅先生說的那個我們也已經彙報給伊登先生了,相信他會處理好這件事。”

既然他這麼說,羅彬瀚也隻好相信伊登作為門城之主的信譽。他壯著膽子看了看那三個裝有腦器官的透明罐子,發現它們底部還寫有許多文字,頭一行大概是三位學徒的名字,分彆為:漩鯨、藍鵲、靛之影。

“這他媽都是真名嗎?”他凝重地問。

“應該是他們自己取的學徒名,羅先生。等到他們成為白塔法師的時候就可以根據自己的流派或居住地取後綴名了。”

莫莫羅緊接著閱讀了罐底剩下那些羅彬瀚看不懂的文字和符號,然後告訴他這些部都是關於學徒的身份資訊。譬如漩鯨是於智思城的桐石之塔正式簽署了學徒協議,並由青鰈·桐石完成脫除凡軀之過程,從此踏上求法之路。目前曆經總計一百七十六個項目,得到十二位白塔法師的特彆認可。主修法術包括第三類係統中的生物祈喚與植物研究,並精通微觀契約語言學的下屬三個子類目應用。目前主要希望的發展方向是第六類中的電能轉化。

三位學徒在實習履曆上各有千秋,其中以漩鯨的項目經驗最為豐富,藍鵲有最高的白塔法師認可率,靛之影則填寫了種類最多的主修法術。

羅彬瀚對這些苦修中的法術學徒感到由衷欽佩,但作為資本家的後代也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

“這不同的學徒差彆還挺大的嘛。”他琢磨著說,“都標一個價錢合適嗎?萬一有人做項目找不到合適的學徒呢?”

“白塔建立了一個協議流通市場來解決這個問題。”莫莫羅讚歎地解釋道,“那是個非常複雜的經濟係統。參與者能夠以特定種類的學徒包作為標的物報價,然後進行大批量的預買預賣,或者對特定批次的學徒包進行升值預估。因為結業成為法師後的學徒會支付給最後的購買者15倍的價格作為協議解除金,所以大部分購買者都很熱衷幫助學徒們參與資格考試,有些投機者甚至會專門收購預期要升值的學徒協議……不過這樣既不利於學徒的進步,也會導致很多研究項目招不到需要的學徒,是很不道德的盈利方法。羅先生以後還是儘量不要涉足這種生意比較好。”

羅彬瀚仰頭髮了一會兒呆,然後拍拍莫莫羅的肩膀說:“你放心,我們老羅家買股票從來都是套牢的,我老頭早不讓碰了。倒是那幫法師,這一天天玩期貨金融,不怕自己的塔尖遭雷劈呀?還能有點法師的樣子嗎?”

“羅先生的批評很像靜默學派呢。”

“啊?我像邪教徒?”

莫莫羅立刻又向羅彬瀚解釋起靜默學派的立場:一個主要活躍於無遠域和聯盟偏遠處的泛約律組織,提倡規避公眾、專注神秘。由於其內部源流眾多,缺乏強有力的組織與規範,僅有十幾類最主流的學者被聯盟認定為合法,其餘流派則統稱為“禁忌學者”。

“他們和白塔奉行著截然不同的法術框架理論,據說糾紛也很多。”莫莫羅伸出雙手,左右遠遠地分開,“靜默認為白塔的思路和做派完屬於理識側,根本不能再歸為法師。”

“……那白塔怎麼反應?”

“白塔聽聞此訊息後立刻宣佈把靜默學派歸類到古約律了。”莫莫羅說。

羅彬瀚毫無反應地看著他。於是莫莫羅又嚴肅地說:“這是很嚴肅的爭論。有好幾名法師就是因為分類主張而遇害。雖然目前聯盟把雙方都歸類在泛約組織,羅先生還是儘量不要當著他們的麵提起分類問題比較好,那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

儘管羅彬瀚不覺得自己會碰上這種問題,他還是記住了莫莫羅的忠告,且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白塔這個“法師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