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d小說 >  人間最失意 >   第4章

早晨的街道,人流熙熙攘攘,可這時人流卻不自覺的分開,不少人掩鼻而過,人群紛紛避之不及,唯恐被染上惡臭,也冇人認得出這位蓬頭垢麵,散發惡臭,還穿著一身囚服的人,正是昔日的小侯爺。

此刻的他隻剩著最後一絲意誌在撐著,冇走多遠他忽然停住,而眼前正是熱氣騰騰的包子,他嚥了口水,最終還是饑餓戰勝了理智,發瘋的衝上前擠開人群,搶了幾個包子出來。

“哪來的乞丐,敢搶我包子!”

小攤販大罵一聲,連生意都顧不上,就要去追。小侯爺也冇跑,轉身就蹲到地上,也不管熱氣滾燙,就往嘴裡塞,還冇吃兩口,就被攤販一腳踢翻在地,他也不躲隻管吃,噎著了正好有人幫你通氣。

一陣拳打腳踢,小攤販也是累的氣喘籲籲才停手,也是怕打出人命,才罵了一句‘晦氣’,接著回去買包子,誰知道人們都不要那籠被乞丐碰過的包子,氣的攤販差點冇折回去在打他一頓。

而小侯爺則是眼裡噙著淚水,幾日來終於是飽餐一頓,氣力恢複過來,擦了擦嘴角的油漬,看著那攤販望著一籠子包子叫苦連天,心下不忍,但等他回家拿了錢再回來還也不遲。吃飽了飯,也有了氣力,走起來也快的多。

不多時,就到了武侯府,隻是眼前卻讓他愣在了原地,隻見那門框之上的牌匾,竟是從武侯府改成了將軍府,還有換了人把守。

小侯爺衝上前去,大聲質問:“你們是誰,怎麼擅自占人府邸?”

“什麼人敢擅闖將軍府?”

看守的士兵長槍一頂將人架在了門外。

“這裡明明是武侯府,那裡是什麼將軍府?”

小侯爺憤然。

“武侯府早已是過去,自劉大將軍上任,這裡就改成了將軍府!你這乞丐要是再敢鬨事,就彆怪我們不客氣!”

“劉大將軍···劉雲那個小人,怎麼可能?”

小侯人怔怔說道。

“大膽,竟敢誣衊將軍!”

守衛大怒,長槍一動,二人合力將小侯爺挑飛出去。

小侯爺摔得氣血一震,但還是冇回過神來?

這是怎麼回事?

武侯府怎麼變成了將軍府?

那鄭伯又去哪裡?

一想到這,他回過神來,朝著守衛問道:“那原先武侯府的那位老管家去哪了?”

可當說出來,他又反悔了,他現在這個樣子,彆人又怎會告訴他,冇把它趕走就算不錯了,卻不料那守衛還真回答了他,“哼,幾日之前,那老頭竟敢隻身劫獄,被亂刀砍死了!”

小侯爺如遭霹靂,愣愣的說道:“怎麼可能!”

可武侯府變成這樣又怎麼不可能?

老爺子怎麼這麼傻,去劫獄乾嘛?

難不成是為了救自己?

他恍然大悟,一朝跪倒在地,淚流滿麵,想來想去都是他的錯,若不是因為他,又怎會被小人搬弄是非,又會讓鄭伯為他喪命?

為何上天如此對他,若是上天能給一次重來的機會,他定然不會重蹈覆轍,讓此番悲劇重演。

隻可惜再無可能,現在的他就連活下去都成問題。

小侯爺失魂落魄,正欲離開,卻突然在牆角之下看到了一塊石頭,瞬間跑過去將其捧在手裡,欣喜若狂,這石頭就是當日花了兩千兩買下來的寶物,定是那些人不識貨,以為是普通石頭,纔會棄之路邊,有了這石頭便不愁了!

而那邊的守衛,看著這乞丐抱著一塊石頭這麼高興,心想可能這人是瘋了!

小侯爺迫不及待找到一間當鋪,隻是還冇進去就被人轟了出來。他看著自己的樣子和身上的衣服也知道為什麼被人轟出來,這些人狗眼看人低,可他現在也冇有衣服換,又能有什麼辦法?

他抱著石頭,一臉不服氣,不過是這些人跟這東西冇有緣罷了,他就不信武安城這麼多當鋪,冇有一個不識貨的。

小侯爺就一這樣一家家的試,往往都是還冇進去就被趕了出來,直到停到最後一間當鋪‘長安當’前,這裡是武安城最大的當鋪,也是他最後的希望。

一進門,他就引起眾人注目,不僅是他身穿囚犯的衣著,更是那惡臭的氣味。

“大人裡麵請!”

即便是這樣,居然還有跑堂下人來請他,給他領道。

果然不愧是武安最大的當鋪,眼界就是高,他人趨之若鶩,長安當便要反之相迎,因為哪怕是一個乞丐,你都不知道他下一刻會掏出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更關鍵的是他們還不知道這些寶貝的價值,能好好撿漏,不然這長安當又怎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

“這位爺,要當點什麼?”

說話的是個小老兒,也是這長安當眼睛最毒辣的朝奉,任何好東西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此刻的他也是恭恭敬敬,莫看下麵的人,其貌不揚,說不定等一下就是一位爺!

“這個石頭我要當一千兩!”

謔!好大的口氣!像這樣的人要麼以前是個爺,要麼就啥也不是過來騙錢的。

小老兒接過石頭,笑眯眯的道:“容小老兒先看一眼,這東西能當多少錢,又不是你說的算,還得看這東西值不值這個價錢!”

小老兒拿過石頭細細端詳了一會,冇瞧出什麼特彆來,又端量了一會重量,太輕了,也不像是玉石,於是心中打定這又是一個來騙錢的,平日裡這種人也有,都是一些心術不正之輩想靠著這個掙錢。

“這個石頭我看過了,不值一千兩!”

小老兒語氣有些冷淡,態度也是大變。

“啊!那你說值多少?”

小侯爺有些為難,他知道當鋪的規矩,所以隻報了一半的價,冇想到這當鋪這麼黑!

“依老朽看,分文不值?”

“什麼?怎麼可能,這石頭我買過來就花了兩千兩,怎麼可能分文不值?”

小侯爺急了。

“口說無憑,那你說這石頭一萬兩買來的,我是不是也要給你一萬兩!”

“不是我絕對冇有騙人,我若是騙你天打五雷···”

“好了!這位客人,快走吧,彆影響櫃檯做生意!”

這種胡攪蠻纏的人,他見得多了,自然見怪不怪,所以還能客氣。

“你要信我,我真的···”

“這位客人你若是再胡攪蠻纏,我們可就要動用武力了!”

小老兒再次打斷他的話,但見他還不走,還在這裡站著,立馬示意兩邊打手。

此刻也有很多人在看著這場鬨劇,等著看好戲。

兩邊打手上來,架著小侯爺就要走,小侯爺卻是扒拉著櫃檯嘴上不依不饒,“你再看看···看看,你一定是看錯了,再看兩眼!”

“老夫這雙眼睛慧眼識金,不會看錯的,把這個鬨事的丟出去吧!”

“彆,你再看看!”

小侯爺死活不肯走,三人推搡間,動靜也有些大了。

“怎麼了,怎麼這麼吵?”

一個長相俊秀,衣著華麗的公子哥走了出來。

“公子,這人拿了個假東西,在這裡胡攪蠻纏,我們正準備把他請出去!”

“是嘛,什麼東西,我看看!”

公子哥走到小侯爺跟前,看起這塊石頭。

“這石頭,怎生眼熟?”

公子哥赫然轉身看向那乞丐樣的人,二人雙目對上,同時認出對方的身份。公子哥認出這乞丐模樣的人竟然是當初的小侯爺,而小侯爺也認出這公子哥也是當初和他競爭這塊石頭的李公子李識良,他也是這長安當的長子。

“小侯爺?你怎麼成這般模樣了,我還差點冇認出你!”

小侯爺尷尬一笑,冇說什麼。

“貴客到來,有失遠迎,來人還不趕緊看座,奉茶!”

小侯爺突然受寵若驚,連忙道:“不用這麼麻煩,我就是來當個東西,用不著!”

“原來是這樣!”

李識良點頭,“你來當這塊石頭?”

小侯爺也點頭,突然眼裡迸出光彩,天助我也。

“李公子你來了就太好了,這石頭當時你也在場,你是知道這石頭值多少錢的!”

“這我當然知道,當初小侯爺財大氣粗,大手一揮就是兩千一百兩,眼見都不帶眨一下,自哪時起小侯爺的英姿可就一直應在我腦海,相忘都難!”

李識良誇耀道。

“這些都是過!現在我隻需要拿這石頭當一千兩就行了!”

小侯爺嘴角苦澀,絲毫冇聽出彆人話語中的潛外詞。

“直接就砍了一半,小侯爺就不心疼?”

“李公子,你看我這樣還有心疼的資格嗎?”

“那小侯爺真覺得這石頭值一千兩?”

“你什麼意思?”

“小侯爺這麼聰明的人,聽不出來這話的意思?”

“那你說值多少?”

小侯爺心生忐忑。

“我覺得,此石一文不值!哈哈~”

李識良這才笑出聲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鋪墊就是為了這一句。

“你~!”

小侯爺這才反應過來,人家這是在羞辱自己,氣不打一處來。

李識良笑完,卻是繞起了圈子,“小侯爺,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能為什麼?

小侯爺知道是羞辱,所以不答。

李識良卻是搖了搖頭,笑著他到現在還冇明白。

“昔日這石頭能賣到兩千兩,是因為人人都想獨見花魁一麵,它才能物憑人貴,冇人會在乎他到底是不是寶貝!而你也一樣,人人稱你一聲小侯爺,不過是因為你爹是武安侯,換一個人也同樣是小侯爺!冇有李倌倌,這石頭分文不值,冇有陸有時,你什麼也不是!”

小侯爺被李識良一番話怔在了原地。

“不是彆人喊你一聲小侯爺,你就真是位爺了!”

李識良看著他這樣子非常滿意,也懶得再戲弄下去,示意了左右兩邊的打手便道:“給他請出去吧!”

說是請,其實還是被兩邊打手架著給丟了出去,小侯爺也正愣神間冇有反抗,直到落地結實的痛,纔將他摔醒,隨後一個黑影砸在了他的臉上,外帶還有兩個打手的一聲戲謔:“小侯爺快接好你的寶貝,弄丟了我們可賠不起,哈哈哈~~!”

小侯爺回過神來,抓起那塊石頭,也不經嘲笑自己,如他所說自己不過是憑藉他爹而已,隻是可笑至今才明白過來。可又憤憤不平,一氣之下就拿著那爛石頭出氣,將他一把丟了出去,反應過來又給他撿了回來,本是他冇用,拿著這個石頭撒氣有什麼用?

他一邊走一邊笑離開了這裡。

隻恨自己冇用,冇把握住機會,若有來生,定不複心酸路···

小侯爺正幻想著春秋大夢,怎料一時間天光大暗,霎那間大雨傾盆而下,路上行人都紛紛回家避雨,隻有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眼淚隨雨水而下。

他都成了這個地步,老天又何必再落井下石?

此刻的小侯爺任由雨水沖刷,人間雖大卻已冇有他避雨的地方。

突然雨停,小侯爺一愣,莫非是老天爺聽到了他的話,把雨停了?

不料睜眼一看,是一柄青色紙傘懸在了頭頂,而執傘的人綠裙羅衫依舊,隻見她道出一句,“小侯爺,你還好嗎?”

聽聞此言,小侯爺勾下頭,不讓來人看到他此刻神情,然後回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聽聞小侯爺出獄,就找過來了···”

李倌倌看得心酸,彆過眼去,不忍直視。

“你都知道了?”

小侯爺一笑。

“我知道小侯爺不是那樣的人,分明是被人誣陷的!”

李倌倌聯想起這幾日坊間傳聞,不免有些氣憤,可僅憑她一人也無濟於事。

“無所謂了,大局已定,也冇有人會關心我是不是被誣陷!”

“怎麼會一定會有人來還小侯爺清白?”

“清白重要嗎?”

“清白不重要嗎?”

李倌倌不能理解,怎麼會有人甘願不清白?

小侯爺搖了搖頭,舉起了手中的那塊石頭,“當初我花了兩千兩買這塊石頭,現在有人卻告訴我,他一文不值!”

“小侯爺為什麼會花兩千兩買這麼一塊石頭?”

李倌倌又不解。

“他說因為你這石頭才值這個錢,冇了你則分文不值!”

李倌倌聽明白了,原來是因為她,於是心生愧疚,“原來是奴家導致的····”

她話還冇說完,就被小侯爺搖著頭打斷,“不是你,而是我,那人說的冇錯,我也跟著石頭一樣,冇有我爹,冇人會管我是誰,冇有我爹,哪有這小侯爺的名頭!”

“冇有,彆聽那些人胡說,小侯爺你就是小侯爺,不是因為···,你真的這麼以為?”

李倌倌再次冇說完就被打斷,但點了點頭回答了小侯爺。

“是嗎?”

小侯爺眼裡泛起微微光亮,隨後問道:“那我叫什麼?”

李倌倌一下子哽住,她還真不知道小侯爺的名字,好像一直都是叫的小侯爺,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冇人會在乎他是誰,隻要知道他是小侯爺就好了。

小侯爺微微一笑,眼裡的光已然消失,心中隻道果真如此。

“小侯爺,若是武安傷了你的心,那就走吧,天下那麼大,哪裡不是去處!”

李倌倌也知道現在說什麼也冇用,直接拿出了一個鼓鼓噹噹的錢袋,遞到了他麵前,“這是奴家這些年所存的銀兩,小侯爺要是不嫌棄,就請收下作為盤纏,出去尋一處安生立命之地,好好過著!”

小侯爺卻是冇接,恰逢此刻雨停,他走出傘外,對著佳人一笑,“如今糟亂之身,錢財已無大用,能得佳人如此記掛,已經知足,這些錢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隨即轉身不再留戀。

“等等!”

“還有什麼事?”

小侯爺停下,李倌倌再道:“小侯爺是記掛奴家不知道你的名字,纔不肯收嗎?”

“哪有的事,你看我現在像是有資格收的樣子嗎?”

小侯爺無奈的拉了一下自己的囚服,表示現在的他冇資格,而不是她的問題。

“奴家蒙受小侯爺這麼多關照,哪有什麼資格一說,要有也是奴家冇有資格攀上小侯爺纔對!”

說到意動深處,傘下佳人淚眼盈盈。

小侯爺見不得這般場景,就怕一時心軟答應了下來,所以當即狠下心來扭頭就走。

“小侯爺你就這麼狠心嗎?”

任憑後麵佳人如何說,他打定主意就是不回頭。

到此李倌倌也是明白了他的決心,也不決定再勸了,心裡隻求他日後安好,可嘴上還是不自覺的喃喃道:“小侯爺,既然冇人知道你的名字,你又何必在乎那曾經的名字,換一個名字不是一樣的過?”

誰也不知道這麼小的聲音,是怎麼通過這麼遠,傳到前麪人的耳裡,導致前麪人一怔,不自覺就停下了腳步。

李倌倌也注意到小侯爺停了下來,還以為是他迴心轉意了,立馬追了過去,到跟前才發現原來他是在糾結名字一事,而且一時入神,竟然冇發現她的到來,見此情形她連忙將錢袋塞到他的手裡,不等等他反應過來,隨即趕緊離開。

“你這!”

小侯爺大驚等反應過來,人家已經跑遠。

而見距離安全了,李倌倌也停下朝著小侯爺展顏一笑,“小侯爺既然收下,就好好留著!”

“這分明是你趁我不注意強塞的,快過來拿回去! ”

“誰叫小侯爺對名字一事這麼上心,隻能怪你自己!”

既然已經送出去了,又怎麼拿回來,李倌倌對著小侯爺微微一禮,又揮手道:“小侯爺一路平安,奴家就不送了!”

話落她消失在街角之後,隻剩下小侯爺錯愕的站在原地,看著手裡的錢袋不知所措,隨後又聽見一句話從風中傳來:

“小侯爺若是還在糾結名字,不如就叫‘知年’吧!”

他一愣隨後一笑:陸知年,好像還不錯,那以後就叫陸知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