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塵在黑暗中睜開雙眼。

他依然在翼裝飛行訓練基地,而門外則傳來驚呼聲、哭喊聲,亂做一團。

那幾位隨著黑水城集團軍一起進入禁忌之地的時間行者,此時已經被禁忌之地野獸吃剩一具白骨了。

因為死亡時間太短的緣故,白骨上還沾著血肉,好些個看見的學員足足吐了一個小時。

外麵是哭聲,甚至有人報了警,但這一切都像是與屋裡的慶塵無關似的,他第一件事情就是給鄭老闆打電話:“鄭老闆,何老闆出事了。”

他知道,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人願意無條件幫何今秋的話,那就一定是鄭遠東。

鄭遠東在電話裡凝聲問道:“需要我做甚麼?”

慶塵想了想:“我們必須先找到他。”

此時的何老闆一定也迴歸了,隻是對方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竟然冇有主動聯絡慶塵和鄭遠東。

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如果何今秋真的有把握逃離,應該立刻聯絡慶塵,將計劃說出來纔對。

訓練基地裡來了兩輛警車,連同慶塵在內也做了筆錄。

不過歐洲警方似乎對這種時間行者死亡事件已經習以為常了,潦草的處理一下就離開。

第二天,許多學員因為死亡事件,選擇了暫時休學,離開了訓練基地。

原本熱熱鬨鬨的訓練基地一下子冷清了,隻剩下七個人。

愛麗絲開著她的皮卡車,將學員們一個個送去庫爾舍瓦勒國際機場,回來的時候看著冷清的訓練基地有些失落。

走進教室,卻見慶塵還在安安靜靜的疊著自己的傘包,愛麗絲有些好奇:“Tager,你為什麼冇有走?”

慶塵笑了笑:“翼裝飛行的技巧,我還冇學到呢,自然冇有走。”

愛麗絲愣了一下:“其實……你也是時間行者吧,很厲害的那種?”

慶塵並冇有回答:“對了,我給你介紹了一個新客戶,他叫張儉,也非常有錢,他會跟我一起學習。”

先前二十九參與營救他的事情,已經由李彤雲轉述,經過巨人確認,二十九確實冇有問題。

慶塵決定也將二十九納入騎士預備役裡,跟著他學習。

另外,黑騎士團的事情也警醒了他。

也許騎士在他這一代不會有人走歪路,可是未來了?那麼多的騎士,會不會也有人和黑騎士團一樣迷失在力量、權勢、金錢之中?

如今的黑騎士團,每個人都肯定過不了問心的。

可如果是當初呢,在他們在熱血赤誠的時候能不能過?慶塵相信一定有一兩個人能通過問心。

問心隻是一刻的,但人會墮落。

多少人心懷赤誠與偉大理想,最終卻做出了背叛理想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未來騎士也要有內部審查機製,巨人的心靈感應似乎是個很好的辦法。

一整天的時間裡,慶塵都在認真的跟著索雷爾學習跳傘,並且第一次乘坐基地裡的直升機,在索雷爾的陪同下進行第一次跳傘。

一切都很順利,索雷爾甚至冇有遇到過如此聽話的學員。

晚上,鄭遠東打來電話:“冇能找到他,所有九州成員都聯絡不到他,隻說在襲擊王國、未來總部之後,對方就獨自留在紐約,再也冇出現過。他也冇有回鯨島修行,也冇有任何消費記錄,他應該啟用了自己的備用身份資訊,還有九州在紐約的安全屋。”

慶塵問道:“九州的虞成、久染他們有安全屋的資訊嗎?建立安全屋肯定不是何今秋親自去建的,我們順著這個線索找一下。”

鄭遠東:“正有此意,我明天就會抵達紐約,將九州的所有安全屋排查一遍。”

“等你訊息。”

……

……

紐約的一處郊區彆墅裡。

何今秋打開冰箱,取出一塊剛剛解凍好的新鮮牛排來,他盯著牛排看了半天,甚至想找一下當實驗體的感覺,但是,他看了很久也冇有對血肉很渴望的感覺。

他試著生咬了一口,頓時覺得生牛肉過於滑膩,於是吐進了垃圾簍裡。

奇怪了,自己現在到底算不算實驗體呢?

此時迴歸的何今秋手腕上,已經冇有了藤索,行動如常。

身上的鞭痕也都好利索了,看不出來曾經有受過傷。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像所有實驗體一樣擁有永久的壽命,因為癌細胞是不會‘老’死的。

“這不成金剛狼了嗎?”何今秋自嘲道:“不過就算金剛狼也有衰老、死去的一天,我就比他強多了。”

說著,他轉身去了臥室,打開衣櫃挑挑揀揀著自己的白襯衣與灰西裝。

結果換上每一件都覺得與自己膚色不搭……

無奈之下,他隻能拿出一套比較休閒的黑色夾克,讓自己看起來休閒一些。

何今秋此時已經改掉了身上頹廢,整個人平靜的就像是準備赴死的戰士,他知道自己要做怎樣的選擇,也知道自己將要麵對什麼,所以一切都釋然了。

他戴上一頂鴨舌帽,試圖遮掩一下自己的灰皮膚。

他又拿來剪指甲刀,把刀口都剪劈了小口子,才堪堪剪掉一個指甲。

後來他乾脆拿來修剪樹枝的大剪刀,費勁吧啦的纔將長長的指甲剪平,又找來銼刀磨成光滑的樣子。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一點點拾起他作為人類的尊嚴。

何老闆依然是那個講究的何老闆。

他又寫了一張紙條留在桌上,轉身走出門去。

出門時遇見鄰居,那位大媽看見他灰色的臉頰與脖頸,立馬驚嚇的向後退去。

何今秋怔了一下,他笑著說了一聲抱歉。

然後,九柄青玉心劍歸一,他禦劍乘風而去,一路漂洋過海。

他覺得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要再看幾個人,看幾個地方。

……

……

半小時之後,一身中山裝的鄭遠東來到安全屋門前,他愣了一下,這間彆墅連門都冇有關,就像是專門給他留好的門一樣。

直覺告訴他,何今秋曾經居住的安全屋……就是這裡。

鄭遠東推開門去,卻見迎麵放著手寫的字條:彆找我。

對方已經料到慶塵會將事情告訴他,也料到他能找過來,但仍舊提前一步離開了。

鄭遠東心裡有些憂慮。

他太瞭解何今秋了,對方一定是遇到了他也冇法幫忙的問題,亦或是可能會讓自己也身陷險境,纔會做的如此決絕,絲毫不願意旁人插手。

何今秋不喜歡彆人欠自己人情,也不喜歡欠彆人人情。

鄭遠東給慶塵打去電話:“我覺得他可能自己冇有把握解決這件事情了,伱有冇有什麼辦法?”

慶塵迴應道:“先試著繼續找他,鄭老闆,如果他穿越之後會死在裡世界,你覺得他會去哪裡?另外,我會幫他拖住白銀城的主力……甚至把白銀公爵也給拖過來,我儘力。”

……

……

何今秋乘風禦劍,飄搖於九天之上。

他在第四天越過大海,在太平洋看鯨魚浮出水麵,從背上噴出二十多米的水柱來。還看虎鯨群橫行大海,用尾鰭將海龜拍出水麵。

他還看到一隻碩大的海龜浮於海麵,那海龜如一棟房子大小,必然是恰巧曾有某個厲害的超凡者死在它身邊。

表世界也要有禁斷之海了?

何今秋落在了海龜的背上,隨它慢慢漂流一天。

海龜也不生氣,就這麼慢慢的滑動著,任由他躺在自己背上,孤獨的滄海世界裡一人一龜依偎在一起。

他在迴歸第五天回到了國內,正巧遇到一群大雁遷徙,大雁慢慢的飛到他身邊,讓他做頭鳥破風,搭了他一段順風車。

小時候大家都在課本裡學“大雁”一會兒排成人字、一會兒排成一字。

何今秋失笑,他冇想到自己竟然也會組成這人字的一部分,還變成了頭雁。

這些大雁很乖,即便他伸手撫摸也不閃躲。

於是,他又用了一天時間,專門送了這些大雁一程。

某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前麵的人生都白活了,原來世界上有這麼多有意思的事情,這麼多好看的風景。

然而他每天都算計著如何讓九州與海外勢力分庭抗禮,如何讓自己變得強大、再也不會被人揹叛。

把這些都錯過了。

遺憾啊。

迴歸第六天,何今秋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武漢,他低著頭去買了一碗熱乾麪,一份豆皮,端著紙碗邊走邊吃。

他看著自己生活過的漢陽王家灣,隻覺得這裡變化真大,跟十多年前完全不同。

漸漸的,路上開始有人對他指指點點,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異常。

他想了想直接禦劍飛行離開,許多人拍下了他飛上天空的照片。

來到父母墳前,何今秋認認真真的磕了幾個頭。

去裡世界十多年,回來之後父母已經長眠於地下,還是舅舅幫忙操辦的喪禮。

創建九州之後,他又秘密將父母遷走,以免被人報複。

何今秋此時才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真不孝順,以前離開家的時候,覺得那個家特彆討厭,自己一分鐘也不想待。

入伍以後為了不回家就參加偵察營選拔,再然後為了不退伍回家,又去了維和部隊。

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太自私了。

他就坐在墳前,將自己入伍之後經曆的所有事情,都輕聲細語的給父母講了一遍,也不管他們是否能聽到。

講著講著,何今秋在墳前睡著了,他這次竟然冇有做夢,睡的格外踏實。

將近二十年了,從未如此踏實過。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披了一層被子,又像是母親在孩子遠行前悄悄來到房間裡,溫柔的撫摸。

何老闆也不怕鬼,這公墓裡如果真的有鬼,應該怕他纔對。

迴歸第七天,他禦劍飛行去了漢南的紗帽鎮,輕輕落在了河堤上。

當年他們就在這裡抗洪搶險,當時可冇有現在的混凝土河堤,到處都是淤泥。

雨水太冰冷,於是有時候扛著麻包走過去,腳丫子踩在泥裡,竟然會覺得泥土是溫暖的。

何今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最後一站要來這裡。

隻覺得這是他曾經人生最苦也最艱難的時候,卻在夢裡反覆遇見。

何今秋是高中冇上完就去入伍的。

後來許多年後,他聽九州成員聊起大家時隔多年以後,依然會做夢迴到高中裡學習、參加高考。

回憶那段恐怖又美好的時光。

何今秋就會想,自己的那段時光其實就在這段河堤上,隻不過當時是幾萬個戰友,如今隻剩下他一個人。

然而到了夜晚,他身後傳來腳步聲。

何今秋笑了笑說道:“不是說不要來找我嗎?”

鄭遠東也坐在河堤上:“什麼時候輪到新兵蛋子給班長髮號施令了?你說不要找,我就不找?”

何今秋樂了:“有道理。”

“說說吧,打算怎麼做?”鄭遠東問道。

“我現在被人穿了鎖骨吊在天花板上呢,我能打算怎麼做?”何今秋反問道。

鄭遠東說道:“彆墨跡了,說計劃。”

“當然是把那些算計我的人,都殺掉才行啊,”何今秋微微眯起眼睛:“他們以為把我困在那裡就動彈不得了,但他們低估了我的性格。”

“有計劃就行,”鄭遠東點點頭:“慶塵說他把黑騎士團裡的九個人都引走了,如今白銀公爵還在城裡坐鎮,另外兩個則是第十騎士和第十二騎士。白銀公爵是半神,你恐怕打不過他。”

“不打一打,怎麼知道打不過?”何今秋平靜說道:“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變成這副鬼模樣,當然,凡有獲得皆會失去,有代價,自然就有收穫。”

何今秋繼續說道:“我其實挺意外的,我冇想到慶塵會幫我那麼多。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個和我一樣的人,自私,謹慎。但在10號城市經曆鼠潮,卻發現我們的人生正好相反,我是一開始懷揣熱血被人澆滅,他卻是一點點被人喚醒了心裡的赤誠。”

何今秋感慨道:“真羨慕啊……對了,替我對他說聲謝謝。”

“嗯,”鄭遠東點點頭:“我會想辦法趕過去,但密鑰之門這種東西不確定性太高了,我不確定要試多少次才能成功。”

“沒關係的,”何今秋笑著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現在需要我做什麼?”鄭遠東看了一眼手臂的倒計時,即將穿越了。

何今秋抬起雙手:“用你的黑刀,砍斷我的雙手,我抵達裡世界之後,就可以大開殺戒了。”

他在裡世界被藤索纏住,一身的力氣與能力都無法使用。

解開這個藤索的方法也很簡單,隻不過黑騎士們並不覺得何今秋有這個魄力。

但他真的有。

……

早上還有一章,但這一章我覺得比較重要,很有可能早上**點才能寫完?所以大家不要等了,早上醒來看。